房管所来了人,把这栋老砖楼房里外看了看,判定为危房,开了个什么单子,计划加以整修。我暗自歉疚,总觉得几十户房子的破损全是我家嘣嘣嘣敲出来的。
我开始脱头发,每天早晨醒来,枕上都有稀稀散散的青丝,拢起来足有一小撮。我也开始喜欢戳老鼠洞,围着楼房机警地巡查,竹竿火钳一齐用上,还叫妻子挽起袖子帮忙,热火朝天轰轰烈烈地大干。而且我开始更多地与别人吵架。那天国骏来找我,头发光亮亮的,照例说起他们单位里糟糕的官僚主义。我本来想附和他,这是毫无疑义的。他一定是猜到了这一点才说得口若悬河长驱直入,把瓜子嗑得那么响亮。可我一开口,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。我说民主真他妈的可笑,说民主不就是群氓压制天才吗,说开明的皇帝比浅薄的民主要好上一万倍,不是吗?……我说这些的时候,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似乎早就看出了他根本考不上研究生,也无法买到他渴望的进口电视机。
国骏脸色发白,惊慌地走了,连伞也忘记带走。妻子瞪了我一眼,收拾着茶杯和烟灰缸,责怪我何苦要同客人这样争吵。